六十

那天直到天完全黑了,天明妈才领着继承回到了家。她走进天明爸有屋子,看见天明爸坐在凳子上,就问他吃了饭没有。天明爸本想说自己还吃啥,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说没吃又能怎么样?难道她还会为你做一顿吃的吗?就是她忽然良心发现了,做一顿饭,他又怎么能吃的下去,肚子里的空间几乎被那个肿块占完了。

天明妈见天明爸没说话,就没再说什么,领着继承到窑里睡去了。她今天之所以回来晚,是因为放了学后,她忽然特别想吃一碗羊肉泡馍,于是就领着继承到街道上的“玉种羊肉馆”里去,吃了一回,所以才回来晚了。

天明爸知道这些,因为他还能闻得到她说话时嘴里发出的羊肉膻味。他也多么地想喝上一口羊汤呀,哪怕只是一口光汤,一口啥肉丝都没有的光汤,他死了也不后悔。但,这不可能。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少年都是这样的,人家是有道理的,孙子要吃啥她就会去买啥,至于自己,哼,不过是多余的。他这样想时却并不觉得有多委屈,只要孙子长地好,身体好,自己饿一两顿又算什么。他的这种想法实际是是很多老年人共有的想法,农村人常说:“爷爷爱孙子时不要脸。”这话到是真的,这种隔辈的亲情,常常是年轻人难以理解的。但是天明妈却把自己的丈夫从不放在心上,她从年轻时就一直这样,只知道自己享受,从不考虑天明爸。现在领着继承去吃饭,只不过是一个借口。

天明爸一直坐到半夜。屋子里更冷了,天明爸觉得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快来了。他不再顾忌疼痛,咬了牙爬到炕上,从炕柜里取出自己那件洗地发白的蓝衬衫,换上。从墙上的钉子上取下挂着的布剪,放在枕头边上。又慢慢地脱去了衣服,仰面躺在炕上。土炕很冷,今天他没有烧,他感到脊背凉的厉害。凉就凉吧,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活地窝窝囊囊,什么愿望都没有实现,死的时候难道还要自己再亲自烧个热炕吗?那又有什么意义?他大睁着眼睛,看着昏暗的房顶,房顶上的椽子很像人的肋骨,一根根地,但这些木头的肋骨后面是泥土,是瓦片,那么他自己的肋骨里面让他疼得受不了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呢?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再让他留恋了,就伸手拿来放在枕头边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布剪,照着肚子里那个肿块狠劲地一戳。……

第二天,天明妈起来和继承上学的时候,没有到天明爸的屋子里来。她一贯是这样。中午她领着孙子在别人家蹭了一顿饭,没回家。直到下午。她回到家中,推开天明爸的屋门。

一股腥臭的怪味猛地从屋子里窜出来。

“你怎么了?屙

(本章未完,请翻页)

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