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

两个孩子搬到她们的爷爷奶奶那边去了,家里只留下了和平一个人。

他不停地打扫,想让院子重新恢复生机。他把砖缝里的稗草一根根揪出,把屋瓦上的瓦松用长竿一根根地敲落,用笤帚把那些灰白色的大小不等的蜗牛扫下来,一铣铣地端到门前的沟口,扬到深深的沟底。然而院子里还是灰蒙蒙的,那些稗草仍然不断地往上长,敲落的大瓦松根底又长上来更多的小瓦松,前一天打扫干净的墙壁上又会爬上来一批大小不一的灰白色的蜗牛。

和平和这些斗争了好几天,什么也没改变,最后,他终于不再执着,放弃了。

“你们来吧,来吧,我另换一种活法。”

这句话从口中一出来,他忽然大彻大悟,原来是自己的偏执,才让本来平静的生活变得不堪忍受,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他忍不住笑起来,起先是笑,后来就变成了大悲声的哭,那些积聚在心中的情感,像开闸的库水一般,从心底喷涌而出。

“咱俩个都是傻子,都是傻子。”他鼻泪俱下。

他哭得是那么伤心,以至于惊动了村里的人们。

“让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些了。这些天他也憋得够呛。”人们说。

和平大哭一场后,竟然在院子中间睡着了。

午饭的时候,他妈给他拿了一碗饭过来,看见他竟然睡在大太阳下,脸上头上身上全是汗,就使劲地摇他,想把他叫醒来,让他进到屋里去。

然而,他就像一头死猪一样,醒不来。

他妈没办法,只能把他硬拽到客厅里,把他拽到沙发上,把饭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回去了。

让他睡吧,这段日子他太苦了,没黑没明地*劳,就没有完整地睡过一个囫囵觉,就让他恢复恢复吧。

和平在沙发上睡了一天一夜。

他醒来时,外面正下着大雨。这是今年第二次大雨了。

无边无际的水,白茫茫的一片。

他呆坐起来,他一定在梦中见到了什么,或者他在梦中明白了什么。这个时候他就像一尊佛像,面色凝重。他找了一根烟,悠悠地点着,慢慢地吸了一口。任那蓝色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里四下扩散开来,把整个房间都塞满了。

和平把他这些年的生活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他大学毕业,谋生在外,不是他不想在家里呆,而是他不能,他算什么?

好不容易结了婚,在刘家岭落下来,算是安了家。

但是,他爱这里,这里却并不爱他,原来的日子里,老婆一心向往城市,不要他回来,开口闭口就是让他到城里去打工,似乎在城里打工是一件令人地位显赫的事情。他知道那是她不懂城市。世上万物皆是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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