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家,张坚留不许,孙怒曰:“假如我死,亦不放我归乎?”张笑曰:“果死,必亲送君归,三四千里,我不辞劳。”

又一年,孙果病笃,张至牀前问身后事,曰:“我家在陕西长安县钟楼之旁,有二子在家。如念我前情,可将我灵柩寄归付之。”随即气绝。张大哭,深悔从前苦留之虐。又自念十万家资皆出渠帮助之力,何可食言不送?乃具赙仪千金,亲送棺至长安。

叩其门开,长子出见。告以尊翁病故原委,为之泣下,而其子夷然,但唤家人云:“爷柩既归,可安置厅旁。”既无哀容,亦不易服,张骇绝无言。少顷,次子出见,向张致谢数语,亦阳阳如平常。张以为此二子殆非人类,岂以孙某如此好人,而生禽兽之二子乎!

正惊叹间,闻其母在内呼曰:“行主远来,得毋饥乎?我酒馔已备,惜无人陪,奈何?”两子曰:“行主张先生,父执也,卑幼不敢陪侍。”其母曰:“然则非汝死父不可。”命二子肆筵设席,而己持大斧出,劈棺骂曰:“业已到家,何必装痴作态!”死者大笑,掀棺而起,向张拜谢曰:“君真古人也,送我归,死不食言。”张问:“何作此狡狯?”曰:“我不死,君肯放我归乎?且车马劳顿,不如卧棺中之安逸耳。”张曰:“君病既愈,盍再同往苏州?”曰:“君命中财止十万,我虽再来,不能有所增益。”留张宿三日而别,终不知孙为何许人也。

孙伊仲

常州孙文介公玄孙伊仲,赴江阴应试,舟泊于野。天将夕矣,路见古衣冠者问:“何去?”曰:“应试。”其人咤曰:“功名富贵,可袭取乎?水源木本,可终绝乎?此之不知,应试何为?”言毕不见。伊仲恍惚如梦,归至舟中。欲不应试,同人劝行,不得已,仍至江阴。患疟甚剧,莽热时,见古衣冠者又来曰:“尔无父,我无子,风雨霜露,哀哉伤心。”伊仲悚然,即买舟南归。以此言告本族,方知文介公本无子,嗣其宗人为子,后其家子孙皆嗣子所出,而嗣子之墓久不可考矣。赵恭毅公孙刑部郎中某代访得消息,墓为沈氏所占,乃为助钱议赎还之。此乾隆四十三年事。

(本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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