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潮湿,叶间晨露沾湿宫人与后妃命妇们的裙裾,曳地而行时,素锻不免沾上些许污秽。
仍是显阳殿,众人仍是习惯于穿过漫长的台阶,而后入殿之后便恭候在大殿之中,看向屏风前所设的那一方香纱宝座。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人人都身着丧服,白绫素锻也做成春衫最时兴的样式,长袖拂动时飘逸如被春风卷起了优雅好看的弧。按照规制,服丧时上至皇子公主,下至宫人,腰间都不再系玉佩香囊,一条草色腰封,倒显得人人都比往日更要窈窕几分。
而众人在起初的等待与忐忑不安过后,更随即想起来——其实如今的等待,已不再是等待丁贵嫔从屏风后姗姗而来。
众后妃当中,有人率先回忆起当初东昏候驾崩时的情景,惊觉竟与眼前有着如此的相似之处。同样亦是繁花似锦的暮春时节,同样纷扬如雪的白幡素幔,原来春光既美又暗藏着杀机,却又仿佛是一种带着选择性的成全——一年有四季,而死在春天里,又好似最好的那一个季节。
依稀是昨日,宫宴繁华至极时,丁贵嫔显露出少见的一丝疲惫,她朝皇帝与众人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乏了,散了吧!”
原来,她说的话,意思是如此。
散了吧,此生不复再见——管他从前恩也好,怨也罢,最终都是曲终人散,生死两隔。
品出这一层意思的宫妃们彼此互相用眼神交流着这一种无法言述的悲伤,终于,渐渐有人饮泣起来,哭声愈来愈大,悲伤亦随之如春潮一般。这泣声因人心感同身受而生出了力量,最终勾起了所有人的伤心处,让本来流于形式的服丧致哀,变成了一场真真切切的追忆与沉痛的缅怀。
听得外面哭声甚惨,偏殿内仍在更衣的年幼的皇孙萧欢尚且还不知道何为薨逝,更不晓得昔日疼爱自己的祖母已撒手人寰。蔡妃与乳母一道为他戴上竹制的草冠,而后再细细清理着冠上垂下来的细小毛刺,叮嘱道:“今日人多,不同往常,等会你出去之后,只能随众人一起哭泣,却不能乱说话。可记住了吗?”
萧欢懵懂无觉,反问道:“为什么要跟众人一道哭泣?是宫中有什么悲伤的事情吗?祖母呢?她怎么不在?”
蔡妃蹲身在孩子面前,却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解释眼前这一切。幸而孩童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分散的,少卿见宫人拿来两串白色的圆圆线团,要系在自己的冠上,便伸手去拈来玩耍。宫人连忙告罪,拂开他的手,却拿了另外一样双面鼓递给他,道:“世子殿下,这个线团是不能玩的,您拿这个小鼓来玩吧。”
“娘娘,妾有话想跟您说。”
蔡妃正怔然间,见沈妃行来,两人便移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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