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院来,见屋中已燃起灯。秦娥就着一豆灯光,正缝补冬衣。王卓却捧着一本书,认真看着。秦娥听得动静,抬头见丈夫回来,放下手中活计,招呼一声:“回来了。”折身进了里屋,自去生火做饭。
王博儒栓了院门,进屋来,将酒放下。爱怜地看着儿子,道:“卓儿,今天功课,可都温习过了?”王卓站起身来,恭声回道:“已经温习两遍了。”
王博儒点点头,伸手拿过王卓正在翻看的书册,却是一本《陶渊明集》。问道:“读到那一首了?可都看得懂吗?”
王卓道:“正在读靖节先生的《读〈山海经〉》第十首②。有些地方孩儿不甚明了,正想请父亲讲解。”
王博儒哦了一声,道:“有何难解之处?说来听听。”
王卓道:“父亲教导孩儿,说是为人做事都有限度,应该量力而行,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做往往于事无补,甚而适得其反。记得前两天读《左传》,书中也说‘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精卫鸟那样小,而东海却那样大,它每天飞到西山,用嘴衔着小木块小石子去填东海,这不是自不量力吗?还有那刑天,和天帝争战,头都被砍下来埋起来了,为什么他还要以乳为目,以脐为口,举着盾牌挥着斧子和天帝战斗呢?力量如此悬殊,精卫和刑天却要去誓死抗争,这岂不是不自量力吗?可是靖节先生为何还要颂扬精卫和刑天呢?”
王博儒道:“卓儿,为父虽然教过你,做事需量力而行,但是你要记得,我还教过你这样一句话,‘自反而缩,虽万千人吾往矣’,意思是说,只要心中葆有正义,又何惧万千艰险?精卫鸟是因女娃到东海边游玩,溺亡所变,它年复一年,衔木石以填沧海,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将东海填平,是它唯一的信念;而刑天断头而战,也是因为他心中,战胜强敌的信念至死不渝,所以才会表现出这种永不放弃的反抗精神。其实靖节先生写这首诗,也是因为当时刘裕篡晋,他心怀复国雪恨的宏愿,有感而作。只是他身为一介布衣,势单力薄,自知以一己之力,欲扶巨厦之将倾,无异于是螳臂当车,所以最后他也不得不说,‘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叹惋复仇时机终未等到了。”
王卓又问道:“怪不得诗中说‘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呢,看来精卫和刑天虽然物化死去,但是他们对自己的斗争并不感到后悔。”
王博儒点点头,道:“就是这样,如果因为形势所迫,大家不得不起来反抗的时候,就应该放下心中的恐惧,不管敌人如何强大,都不要退缩屈服。靖节先生一生酷爱自由,耻于和当道者同流合污,不愿和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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