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飞机的起飞,我的心渐渐沉入湖底。脚下的建筑越来越小,小得像积木一般,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看到X市了。
林昕蓉和郑予安的婚事、郑予赫的报复、秦维泰的阴谋阳谋,从此这些的故事和我再没有关联了。我扭头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郑予安,警告的话还是压回了肚子里。
之前有人借陈家村事件打压郑家,他都能提前算好,化危机为动力。林昕蓉那点小伎俩应该不在他的眼里,他容忍林昕蓉肯定有他的道理。我能做的,只有在他结婚时送上一套亲手制作的礼服作为祝福。
其实,有的时候我很羡慕林昕蓉的任意妄为。如果我能像她一样放纵,或许我可以趁着郑予安在美国的时候,拉着他来一场不要结果的广岛之恋。
不过我不是她,我也不想成为郑予安的污点。所以我只能像现在这样望着他睡着的脸庞,偷偷犯着花痴。
他即便睡着了,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似乎在梦里都摆脱不了那些烦心事。“五经”系统被秦维泰说得简单,真正操作起来,郑予安一定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我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住他的眉头,轻轻替他按摩着穴位。
“月月。”郑予安突然出声,吓得我赶忙收回手。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林昕蓉的事……我知道不是你。”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想把我送回美国不是一天两天了,林昕蓉大约只是一个借口。
“……陈家村的事情你大概已经知道,背后操作的人是郑家的仇家。”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和我讲述:“……这是郑家的事,和你无关。但是他们动不了郑家,有可能会找到你头上,你在美国才会安全。”
我清楚自己的实力,连小小的郑予赫我都无法搞定,如果郑家的仇人找上我,我只会拖累郑予安。所以面对他的解释,我只能沉默以对。
郑予安捏了捏我的脸:“月月,如果可以,我更想把你护在我身边。可是我是个凡人,总会有疏漏的时候,我不敢赌,你明白吗?”
“我知道的。”我忍不住追问道:“予安,郑家的仇家到底是谁?之前郑家的生意几乎停摆,郑伯伯的仕途也没了,他们还不满足吗?”
郑予安的眼神暗了暗:“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我不满地扯开他的手:“予安,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老用这个借口敷衍我好么?”
不管是林昕蓉还是这个仇家,郑予安只会有这一个简单粗暴的理由阻拦我。我已经要回美国了,难道还不可以知道真相吗?我紧紧盯住郑予安的表情,问道:“予安,你说他们可能会找我报复,如果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怎么去防备他们?”
“月月,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郑予安的眼神难得地躲闪着:“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的心脏被失望堆满,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却不愿意对我说实话。我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么林昕蓉呢?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林昕蓉结婚?她明明……”
即便他判我死刑,我也想要听一听判我死刑的理由,他和林昕蓉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郑予安无言地看着我,眼中光芒变幻不断,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我真相。
大约是飞机已经飞离中国,他的心防变得薄弱。我们僵持许久之后,他终于让步:“月月,娶林昕蓉的确有别的目的。小孩子的爱恨总是很纯粹,大人却不是这样,我们总会多多少少掺杂一些功利的因素……这些是大人的事,我不想让你多听。”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予安,郑家已经很有钱了,你干嘛还要用婚姻做交易?”
郑予安无奈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交易不一定是为了钱,也可以是为了别的东西。月月,不要再问了。”
他眼里的无奈刺痛了我,我的予安是一个天神一样的人物,可他却不得不向林昕蓉妥协,我心疼得厉害。
“我不问了。”我一头扎进郑予安怀里:“予安,你记得在陈家村的时候吗?那些村民抓我们的时候,你让我先逃。你总是这样,出了事就自己悄悄扛着。可是,就像你说的一样,你是个凡人,你的肩膀虽然结实,但是你会累的呀。”
郑予安的大手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就算不是恋人,我也希望能做你的朋友。以后有烦心事可以向我倾诉,新月牌热线随时为你待机。”
“傻瓜,”郑予安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知道了。”
到达曼哈顿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重新回到曼哈顿,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那些面带疲色的旅人匆忙地来去,我心里有些空茫,不知道今后的生活要如何继续。
郑予安似乎对机场的布局很熟悉,很快就带着我办好了入境手续。我们拉着行李箱正要离开机场时,一群安保人员突然神色匆匆地封锁了出口。
他们穿的并不是普通的制服,而是全身武装的防疫服。我心头一跳,忍不住握住郑予安的手:“予安。”
郑予安立刻回握住我:“没事,我在。”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引导我们进入一片封锁区域,被困在这里的人数足足有好几百人,所有人都需要接受测量体温、抽血等一系列体检。
长长的队列似乎望不到头,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慌和忧虑。
排在我们前面的女孩消息比较灵通,她惊慌地告诉我们:二十分钟前,有一名亚裔男子在离开入境处之后晕倒了,医务人员抢救他的时候发现他是一名弗拉病毒感染者。
那个女孩带着哭腔问着我:“听说弗拉病毒传播途径很广,能够通过飞沫传播,我们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待过,会不会都被传染了啊?”
目前没有有效疫苗,一旦感染,死亡率百分之八十七。
在女孩的强制科普下,我终于明白了弗拉病毒是什么东西。她的眼泪看得我心里发慌,我忍不住回头看向郑予安。
“没事的,例行检查而已。”郑予安的声音依旧平静,让我也少了几分惊慌。
弗拉病毒的传染性太高了,只要我们和那个病人在同一区域待过就有可能被传染。我心跳得很厉害,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予安,我们会不会有事?”
郑予安抱着我安抚地拍了拍背“月月,不要紧张,没事的。”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越是往前走我越觉得头晕目眩,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嘀嘀嘀”体温测量计在接触我额头后迅速发出了警报声,好几个穿着防疫服的医务人员立刻如临大敌般地围了上来。
“予安!”这样的架势让我有些慌乱。人类发展到今天,看似站上世界的顶端,其实在面对灾难时依然渺小脆弱。无数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如果我真的感染弗拉病毒怎么办?予安和我接触过,他会不会有事?面对未知,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郑予安想要跟上我,却被医务人员拦了回去。他的体温正常,按照规定要在临时防疫站观察三天。
弗拉病毒的发病期一般在两到三天,发病时会有高烧、腹泻、呕吐等免疫反应,只有发病之后才能在血液中检测到病毒。所以我需要被隔离观察治疗,直到痊愈或者确诊为止。
两个护士半搀扶半强迫地把我送进了隔离区,一间间小隔间里已经住了十多个人。他们有的正暴怒地砸着门,要求送他们回国,有的害怕地蜷缩成一团,眼神里全是恐慌。
当我看清其中一个男人正是办理入境手续时排在我前面的人时,心彻底凉了……我感染了弗拉病毒。
随身携带的行李在经过检查消毒之后被送到了病房,我赶紧从行李箱中翻出我的手机拨给了郑予安:“予安……”
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想确认他没有被感染,另一方面,我害怕他知道我真的感染了弗拉病毒之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月月,别怕。”郑予安误会了我的沉默,低声安抚道:“我正在想办法把你移送到长老会医院,你好好配合他们,不要到处乱跑。”
我深吸一口气,挤出笑意道:“予安,我没事。我问过了,像我这样有发烧现象的人需要观察至少半个月,公司事多,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陪你。”郑予安道:“公司的事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我说不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我顿了顿,道:“予安,他们要给我做检查了,我先挂了。”
没等他回话,我已经抢先按断了电话。我很害怕,不过不是怕死,而是怕他会难受会冲动。
小隔间里每隔一会儿就有护士进出,量体温听肺音,隔着防疫服,我都能看到她们关切的目光。我害怕她们的眼神,仿佛我已经是个可怜的将死之人。隔离区是临时建立的,没有隔音措施,隔壁的阿拉伯大叔用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吵闹着,激动时还会用拳头砸门。
我把头埋在枕头下面,试图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喉咙似乎有发炎的症状,肿痛难耐,高温烧得我似乎有点晕眩。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了郑予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