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散文全编  “海阔天空”与“古今中外”

,我总以为太单调了。人生如万花筒,因时地的殊 异,变化不穷,我们要能多方面的了解,多方面的感受,多方面的参加,才有真趣可言;古 人所谓“胸襟”,“襟怀”,“襟度”,略近乎此。但“多方面”只是概括的要求:究竟能 有若干方面,却因人的才力而异——我们只希望多多益善而已!这与传统的“求全”不同, “便是暗中摸索,也可知道吧”。这种胸襟——用此二字所能有的最广义——若要具体地形 容,我想最好不过是采用我那两位新同事所说的:“海阔天空”与“古今中外”!我将这两 个兼词用在积极的意义上,或者更对得起它们些。——“古今中外”原是骂人的话,初见于 《新青年》上,是钱玄同(?)先生造作的。后来周作人先生有一篇杂感,却用它的积极的 意义,大概是论知识上的宽容的;但这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我于那篇文的内容已模糊了。

法朗士在他的《灵魂之探险》里说:人之永不能跳出己身以外,实一真理,而亦即吾人最大苦恼之一。苟能用一八方观 察之苍蝇视线,观览宇宙,或能用一粗鲁而简单之猿猴的脑筋,领悟自然,虽仅一瞬,吾人 何所惜而不为?乃于此而竟不能焉。……吾人被锢于一身之内,不啻被锢于永远监禁之中。

(据杨袁昌英女士译文,见《太平洋》四卷四号。)

蔼理斯在他的《感想录》中《自己中心》一则里也说:我们显然都从自己中心的观点去看宇宙,看重我们自己所演的脚色。(见《语丝》第十 三期。)

这两种“说数”,我们可总称为“我执”——却与佛法里的“我执”不同。一个人有他 的身心,与众人各异;而身心所从来,又有遗传,时代,周围,教育等等,尤其五花八门, 千差万别。这些合而织成一个“我”,正如密密的魔术的网一样;虽是无形,而实在是清清 楚楚,不易或竟不可逾越的界。于是好的劣的,乖的蠢的,村的俏的,长的短的,肥的瘦 的,各有各的样儿,都来了,都来了。“把戏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正因各人变各人 的把戏,才有了这大千世界呀。说到各人只会变自己的一套把戏,而且只自以为巧妙,自然 有些:“可怜而可气”:“谓天盖高”,“谓地盖厚”,区区的“我”,真是何等区区呢! 但是——哎呀,且住!亏得尚有“巧妙不同”一句注脚,还可上下其手一番;这“不同”二 字正是灵丹妙药,千万不可忽略过去!我们的“我执”,是由命运所决定,其实无法挽回; 只有一层,“我”决不是由一架机器铸出来的,决不是从一副印板刷下来的,这其间有种种 的不同,上文已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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